中国不应放弃劳动密集型工业

很多人都在引用查理·卓别林的哑剧作品《摩登时代》去批评富士康的生产模式，指责他们把生产工序分割得过度细微，以致工人整天都重复着单调的工作，毫无自主性。这样的工作做久了，人就变成了机械的一个部件，亦等同于不断地进行自我否定，精神迟早都会出问题。

　　然而，现时全世界的工业，大都未能脱离靠分工去提升效率的生产模式，情况与亚当·斯密写《国富论》时差别不大。全球还有很多国家都渴望工业化，否则脱贫不易。如果把富士康描绘成血汗工厂，那全世界尚有数以亿计生活在贫困线的人，他们希望有机会过这种非人生活。批评富士康的人，是否有具体办法让世人不用走这条路？

　　亚当·斯密在他的《国富论》第一章，就以扣针为例子谈分工问题。这么一个简单的产品，如果不分工的话，一个工人一天也制造不出一枚扣针。因为，造扣针也有很多工序：抽铁线、拉直铁线、磨光、削尖、屈型、配上扣头（扣头的生产也有多个工序）等。这么多的细致工作，如果由一个人去做，他要跑来跑去，转换不同的工具，在不同的部门进行不同的工作。他要经过很长的时间，才能熟悉练每一项工种。相反，如果把不同的工序分给不同的工人去做，工人很快就会熟悉自己的工作，连培训也可以省去了。有分工后，工人的生产力可在一两周内达到巅峰水平。一个100多人的工厂，一天可以生产过万枚扣针，生产力是没有分工的几十倍。试问，在这种情况下，从事工业生产的人，可以不选择分工精细的生产模式吗？凡是不选择这样做的，都很快会被淘汰。所以，人们早已知道分工生产有弊端，但一样逃不出它的桎梏。

　　有论者甚至以“富士康事件”为例，指称中国走世界工厂的路已快走到尽头，中国不应该再依赖劳动密集型工业，应该加强生产过程中的知识含量，不但要有自己的设计，最好还有自己打造出来的品牌。

　　这些意见表面上很有道理，但实际上与“何不食肉糜”的建议差不多。中国尚有8亿农民需要脱贫，他们现时可以看到的出路是进城打工。如果中国不搞劳动密集的生产，农村的剩余劳动力就暂时没法解放出来。现时连美国都想回头搞些工业生产，以降低美国人的失业率，中国怎有条件这么快就放弃劳动密集型工业？

　　我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，就观察中国的农民问题，我知道农民的生活有多苦！多么没有保障！他们急切需要改变自己的命运，他们等不及中国慢慢建立起自己的品牌，在他们看来，为他人的品牌做加工也要好过留在农村。富士康这类工厂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大量出现的。中国起码还有二三十年得走大规模工业生产的道路。这条路不好走，但欧美国家也都是沿这条路走过来的，我们有更好的选择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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